【贰】
八紘稣浥到底还是心软，架不住北冥皇渊的“苦苦哀求”。其他小鱼苗们兴高采烈地排队领着糕点，轮到他们二人时，八紘稣浥面无表情地伸出手，拿了六份向夫子道过谢遂离开台前。
许是没见过这种场面，其他人一时呆若木鸡，直到北冥皇渊拉着八紘稣浥大摇大摆地走出屋子时，那些年纪小的皇族们才开始接二连三地哇哇大哭。
“唉，这不太妥当罢？”八紘稣浥看着北冥皇渊吃完一份糕点，一只手伸过去很自然地又递给他一份。
“谁让他们的手少呢。”对方语气轻快，还不忘给自己茶盅里添茶。
北冥皇渊的书房里有成摞的书册，这让八紘稣浥很是羡慕，站在书架前久久不愿离去。北冥皇渊见了，掸掸衣服上的糕点渣子，含糊不清地说着，“你若是想看，可随时来我这里，到时我让侍卫自动放行。”
“不好罢……”八紘稣浥稍显犹豫，长辈的话语如雷贯耳，令他难以忘却。像他们这样身份敏感之人，是不能与皇族接触太过频繁的。
“有何不好？”北冥皇渊靠在椅子上，话音带上些许不满。
“终归还是不好——”
“好好好，我不同你讲绕口令。”他摆摆手，制止八紘稣浥的话，“倘若想看就来我这里，若你真的那么在意旁人的眼光，那就晚些时候再来，我提前与皇城中的侍卫打好招呼。”
八紘稣浥听罢，略加思忖，欣然应允。
书籍对他的诱惑力实在很大，大到可以让他独自穿过幽深的小径，不顾随时遇上海怪的危险。海境的夜晚寂静睄窕，他又不好提灯免得惹人注意，一人走在晦暗的地段，路上磕磕碰碰耽搁不少时间。
北冥皇渊坐在书房，心思亦是有些忐忑。夜色渐浓，他不知晓八紘稣浥今晚会不会拜访，铅十三鳞几次催他就寝，都被他含糊敷衍过去。
“殿下可是在等什么人？”铅十三鳞的眼角浮着丝丝慈祥，和蔼地问道。
“啊，不是……”脑海中浮现那剑眉凤眼之貌，他下意识便否认了。
“能让殿下等到这个时辰的人，想必对殿下很是重要，老臣方才让御膳房做了些宵夜，怕殿下饿到肚子，容老臣给殿下呈上。”自小看着对方长大，铅十三鳞对这位皇子的一举一动很是了解，他笑眯眯地说着，随后不疾不徐地走出书房，甫一开门他不由扬高声调，“殿下所等之人，是不是来了？”
闻之所言，北冥皇渊慌忙起身探头望去，只见八紘稣浥站在门外，模样有些拘谨，衣摆还沾染上一点灰尘。
“怎么来得这么晚？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。”他的话语有些不满，几步走上前去欲拉对方入内，“怎么还在门外杵着？你衣服还脏了？”北冥皇渊转头看向铅十三鳞，吩咐他去给八紘稣浥拿套干净的袍子。
“不用了……”对方连忙阻拦，唇角的笑容浅浅，“是我自己走得急，那条路有点黑，我没留神绊了一跤而已。”
北冥皇渊见他并未持灯，当下明白几分，慢悠悠地开口道，“你若不方便，本皇子大可叫人抬轿去接你。”
……那样则是更不方便。八紘稣浥暗自腹诽，但并未在表面过多显露。
铅十三鳞拿来的袍子并非外穿，而是就寝用的睡袍。递到八紘稣浥面前时那人不由目瞪口呆，“这——”
“嗯？是老臣拿错了么？”铅十三鳞面露疑虑，转向北冥皇渊致歉，“老臣以为，贵客是要留宿的。”
北冥皇渊见八紘稣浥微微露出窘态，抬手悄声遣退铅十三鳞，对方颔首告退，顺将衣物留于椅上。八紘稣浥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，皇渊见此道，“我自小由铅十三鳞照顾，你大可不必将他当作外人，不用顾虑过多。”
“我在此看上半个时辰，不会逗留过久。”
“可现在已临近亥时，夜深海怪群游，你一人回去不太安全。”他故意停顿，闭口不提派人护送之事。
首次拜访便留宿实则不妥，八紘稣浥翻阅着书页，心里想着该如何安全返回慧王府。左思右想理不出头绪，思绪又转到他为何现在竟与皇子共处一室，红烛摇曳、人影绰绰，他想得极为认真，甚至毫无察觉北冥皇渊已端详他许久。
他在看书。
他在看人。
北冥皇渊总是想试图提醒八紘稣浥，他停留在那一页已然多时，但他想来想去还是将话憋回腹中，他不似八紘稣浥这样好学，让他长久坐在椅子上又没有珍馐可品，这会儿他百般无聊，竟开始掏出他那两颗文玩核桃，在手中徐徐转动起来。
许是纹路摩擦之音吸引对方的注意力，八紘稣浥闻音抬头看向他手中的核桃，双唇轻抿遂开口轻声道，“改日送你一对。”
“核桃？”
“……不是，”八紘稣浥唇角的弧度浮现，似被他逗笑，“过些日子你便知晓。”
“是什么？”北冥皇渊来了兴致，追问道。
对方答道，“惊喜说出来便不叫惊喜，何况你肯把如此多的书册允我阅读，我自是要回报你才算礼尚往来。”
“好好，本皇子等着。”北冥皇渊拿他没辙，只好作罢。
二人相视而笑时铅十三鳞推门而入，他手持托盘，内中放有白粥、青菜等物，“殿下，读书劳神，老臣便去御膳房将夜宵拿来，也请贵客一同享用。”他将食碟一一放在桌上，收好托盘道，“殿下，莫怪老臣多言，这眼看就临近子时，您该就寝了。”
“吾知晓了。”
“殿下，您这话已经说过五遍了。”铅十三鳞挠挠头，“明日还要早起见鳞王，若您再耽搁，清晨赖床可如何是好。”
“既然如此，”八紘稣浥见状放下书册，向铅十三鳞颔首，“那我便告辞了，五皇子，您也该早点休息才是。”
北冥皇渊的眸光霎时黯然，换上几分不悦之色，说话语气也重了些，“这么晚了你不会武功如何回去，再让那些海怪掳了，吾又要劳师动众去寻你。”他放下碗筷，“依吾看，你今日就住在这里，明早吾叫人将你送回去，省得让人担心。”
毕竟是皇子，正经时威严犹存，八紘稣浥虽是面带犹豫但仍听从，待铅十三鳞走后，他便躲入层层帷幔后将衣服换了。烛影重重，薄薄的衣衫披在他的身上，蜜色的肌肤平整光滑，一脉春光消失在胸前衣襟处。
八紘稣浥坐于桌前，这讲述天下的书籍他看得入迷，一时连时间也忘却。北冥皇渊坐在旁边，困得呵欠连天，趴在桌上昏昏欲睡。
“殿下可要歇息了？”朦胧间，他听见一旁的人低声问道。
“嗯。”他简短地应声，随即起身欲向门外而去。
通常这种情况下北冥皇渊都是要人搀扶的，以免磕碰到鲲帝尊贵之躯，他下意识伸手摸了两把，八紘稣浥见状，便不动声色地走到对方的旁边待命，而北冥皇渊在乱摸数下后迷迷糊糊地攥着他的手，两人一同向寝宫行去。
夜晚皇城中寂静无人，二人连呼吸都放得很轻，八紘稣浥的手被北冥皇渊攥着，一时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，强而有力，几欲要破膛而出了。
两人回到寝宫都未提及一路牵手之事，北冥皇渊的卧榻干净宽敞，可以同时容纳三人。起先八紘稣浥还在顾忌身份有别，但北冥皇渊好像并不在意这些，甚至对他太过看中这方面而面露愠色。
躺床上时八紘稣浥努力将身子离他远而又远，几乎缩在墙边，后背也稍显僵直。北冥皇渊睡在外侧，看着他这副举动，心中暗自发笑。
他并不感到着急，他有的是时间。
八紘稣浥不知道自己何时入眠的，只记得恍惚间那人离得很近，近到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糁落在自己的后颈。
也许明日要留下黑眼圈了，他这样想道。毕竟与皇子一张床，这觉睡得不甚安稳。
……而那人此时却睡得很沉，嘴角还带着一点上翘的弧度。
【未完待续】
